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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空軍75周歲生日之際

《航校》報入藏香山革命紀念館

馬 今

2024年11月27日08:33    來源:人民政協報

原標題:《航校》報入藏香山革命紀念館

  2024年是人民空軍的75周歲生日。11月11日,香山革命紀念館舉辦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文物史料捐贈儀式,我捐贈了東北老航校學員寫給父親馬龍章的5封信、父親珍藏了75年的一張《航校》報和“AERO PRODUCT”恆速變距螺旋槳(P-51機用)自編教程,希望有更多的后來者能看到。

  作為東北老航校的后代,能參與並親手奉交父親的珍藏,倍感榮幸與驕傲!

  記載父輩的崢嶸歲月

  此次我捐贈的3類共7件文物,是在整理父親馬龍章的遺物時發現的,珍藏了整整75年,內容都與美械班教學有關。其中,東北軍區航空學校政治部機關報《航校》(1949年6月1日創刊)第二十一期是1949年11月5日出版的,正值人民空軍成立前夕。

  我的父親馬龍章是東北民主聯軍航空學校(簡稱東北老航校)美械班教員,新中國成立前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航空系。他早在學生時代就深受我的祖父馬敘倫的影響,積極參加抗日救國運動。

  1949年3月,馬龍章遵照父親馬敘倫的教導,從香港輾轉北上解放區,並在周恩來的親自安排下,隨民主東北參觀團赴東北解放區參觀考察。6月,由參觀團黨組織介紹在東北軍區參軍,被分配到東北老航校,擔任美式飛機機務人員短訓班主課教員,負責培訓美制P-51型野馬戰斗機和C-46型突擊式雙發中程運輸機兩種重要機型的外場維護人員,為新中國培養了一批初步具有現代飛機構造和維護知識、技能的機務人員,為確保這兩種機型在開國大典閱兵中執行飛行任務奠定了基礎。

  這期《航校》的第二版刊有一篇文章《馬教員始終耐心教我們》,作者是王金瑞、張振興,文章講述了美械班教學的一段真實故事:

  機體教員馬龍章同志,在教完P-51組后,馬上就給C-46組上課,雖然當中不經一天休息,他仍保持著飽滿的熱情和虛心的態度,在工作中同樣克服了許多困難,如講操縱盤時,沒有實物,他不怕勞苦到xx機場把操縱盤拉回來,給同學講得很透徹。C-46大部沒有實物,他便做成五種模型:起落架裝置、方向舵、升降舵、副翼差動裝置等,尤其差動原理,使同學見到模型后即很快了解C-46副翼是怎樣差動的及其原理。並畫了20多張圖給同學參考。在討論時,他也參加幫助大家復習,發現新的問題,能及時教給同學,如發現起落架收上鎖是由一連桿擊動的,他馬上告訴大家。同時,馬教員對人民器材像自己手足般地愛護,如同學們在各機實習時,他來回跑,告訴大家紅的地方不要摸,不知道的不要折,以免損壞器材。馬教員不但耐心,而且虛心,他不懂就是不懂,例如在講加溫機時自己不懂,他很快去找一大隊機械教員及其他人,在一起研究搞通后回來講給同學,在教P-51調節器與馬力關系自己講不通時,他便請常清教員來幫助講,使同學搞得很明白﹔C-46組同學找到加溫機一根管子不明了時,他又重新去看,知道是自己錯了,於是給同學重新講糾正錯誤。由於馬教員的耐心教,同學們把機體搞得很通。

  美制P-51身世非凡、戰功卓著。1939年,歐洲戰事全面爆發后,為抵御納粹德國對英國的輪番轟炸,英國急需一種高速戰斗機與之抗衡。最終,英國找到了美國北美航空公司,希望生產P-40戰斗機的仿造版,並在120天內準備好原型機。當時北美航空基本設計總工程師叫舒默德,他認為自己完全有能力設計出更優秀的新型戰斗機。英國人心動了,於1949年4月正式批準了這一大膽的計劃。

  1949年7月,舒默德帶領團隊如期完成了第一架原型機,英國人對這款戰斗機甚為滿意,命名為“野馬”,美國軍方給它的編號是“P-51”。1942年10月完成首飛,次年9月開始裝備使用,先后發展了A、B、D、K等型號。投入戰場后,它不負眾望,留下了赫赫戰績,世界航空界評價它“達到了螺旋槳式戰斗機制造技術的頂峰”。

  人民空軍的起步

  抗戰勝利后,國民黨政府也從美國購買了大批P-51野馬戰斗機,在各戰場上與人民解放軍作戰。1948年,解放軍在遼沈戰役中繳獲了一批國民黨軍的P-51,同時國民黨空軍人員不斷駕機起義投奔解放區,我軍在淮海、平津和渡江戰役各個戰場又陸續繳獲了一批國民黨空軍的飛機。

  P-51野馬戰斗機當時尚屬先進機種,為相應解決外場維護人員的配備,1949年6月,航校決定成立一個美式飛機機務人員訓練班,簡稱美械班。

  美械班主要的訓練任務是培訓P-51和C-46兩種機型的外場初級維護人員。在設置美械班之前,航校培訓機務人員的內容一直是以繳獲的日式飛機為主的,因此,設置美式飛機訓練完全要“重起爐灶”。教員來自於兩類人:從事過美式飛機機務工作的原國民黨空軍人員、新參軍的有航空工程理論基礎的航空專業大學畢業生,共十余人,分別擔任美械班各學科教員或助教,我的父親屬於后者。

  當時,這些剛從學校走出的大學生雖都具有航空工程基礎理論知識,但缺乏實踐經驗,多數沒有具體接觸過這兩種機型。為此,航校訓練處決定先組織主科教員去沈陽五廠做一個月的短期實習,按分工學習有關P-51型飛機的知識。

  因為美械班計劃培訓期很短,時間緊急,為了保証按計劃進度完成教學任務,在五廠實習期間,基本沒有固定的作息時間,除了吃飯外,整個白天都在跟著飛機及工人同志轉,大家抓緊一切時間消化實習內容並編寫教材。在實習和整理教材資料的過程中,困難很大。“當時除了實物外,可利用參考的資料,僅有幾本從國民黨空軍繳獲和他們遺留下的有關維護使用方面的英文說明書和手冊,卻很少有關於結構和理論方面的資料。為了搞清一個問題,教員們都必須付出極大的努力,往往鑽研討論到深夜。”

  五廠實習結束后,教員們立即回長春投入緊張的教學工作,關於C-46型飛機的學習和教材準備隻好留在以后再進行。當時,幾個擔任主課的教員,雖然都是“科班”出身,但出校門不久,既沒有教學經驗又沒有實際經驗,加上學員文化基礎差,教學設備、器材、資料不足,培訓期短等客觀情況,要完成教學任務是十分困難的。

  參加美械班學習的學員都是選自基層部隊的優秀戰士或連排級干部,他們廢寢忘食,刻苦鑽研,學員勤學苦練的攻關精神也給教員們以極大的鼓舞,他們千方百計地克服教學中的種種困難,在教學過程中,大家邊學邊教,不斷改進教學方法,和學員們共同摸索經驗,創造了多種多樣的教學法。例如,針對學員文化水平低、實踐經驗豐富、理解力較強的特點,大量採用了形象化教學。教員自己動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破舊器材、原材料制作了大量的示教板、演示板、實體模型和圖表等,有時候大蘿卜和黃泥也成了制作教具的材料。

  教員們還創造了“客串”講課法,即當教員在講課中涉及其他課程內容而自己一時又講解不透時,便當場請該學科的主課教員來“客串”輔導講課,這樣課堂上會出現同時有兩位教員配合講解某一內容的情景,在這種情況下,教員考慮的不是自己“掉份”,而是如何讓學員獲得知識。

  課余時間,教員、助教除參加學員的自習輔導外,還組織對課程內容掌握較好的學員當“小先生”互幫互教,這種“小先生”的教學法后來又發展到課堂教學上,尤其在后期C-46型飛機的教學過程中發揮了顯著的作用。

  在《航校》第二十一期上,還有王金瑞的另一篇文章《實習中的幾點經驗》,講的是九中隊C-46組到某機場去實習,使理論得到了與實際結合的3點經驗,即實行互教制(即“小先生”制)、理論指導實踐、實習制度要嚴格。

  激勵感召更多的后來者

  轉入C-46型飛機的教學時,教學的困難更大,教員沒有機會和條件像教P-51那樣事先實習和準備教材,在長春隊部更沒有任何有關C-46的實物器材,美械班把“教室”從長春搬到了齊齊哈爾市郊的飛行二大隊駐地機場,利用該大隊所有的C-46型飛機和廢舊器材進行現場教學。

  當時,齊齊哈爾市郊氣溫已是零下十幾攝氏度,機場上寒風刺骨,裸露的手一旦接觸到飛機的金屬機件,就會馬上被牢牢粘住,但為了探索知識,大家有時得冒著被粘去皮肉的危險脫下手套。

  機場上破舊的臨時宿舍,沒有取暖設備室內比室外還冷。晚上睡下“定位”后,就不敢挪動身體,因為一挪動身體接觸到的就是冰冷的被蓋。早晨醒來后,被頭上沾滿了哈氣凝成的冰霜。就是在這樣艱苦的生活學習條件下,美械班的教員和全體學員共同按時出色地完成了P-51和C-46兩個美式機型的教學任務,全班沒有一個掉隊的,父親曾撰文回憶說:“成績突出的有王金瑞、劉穎和張振興等同志。”在這次捐贈的文物中,恰恰有這3位學員寫給父親的信。

  1949年11月1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正式成立空軍,首任空軍司令員劉亞樓曾強調:空軍的特點之一,是建軍必須先建校。沒有航校就培養不出飛行員,沒有飛行員就拉不起空軍部隊。因此,“一切為了辦好航校”就是當時壓倒一切的指導思想。

  10月6日,中央軍委批準成立6所航空學校,在哈爾濱、長春各組建1所轟炸機學校,在錦州、沈陽、濟南、北京南苑各組建1所驅逐機學校,要求6所航校在12月1日同時開學,並決定:老航校一大隊大部人員劃歸第一航校,校部與南苑機械大隊部分人員劃歸二航校,二大隊大部人員劃歸三航校,一大隊二中隊劃歸四航校,部分校部人員劃歸五航校,南苑機械大隊大隊部劃歸六航校。

  11月18日,軍委批準在牡丹江再建一所航空學校,培訓運輸機空地勤人員,主要由東北老航校剩余人員和全體日籍人員組成,1950年1月5日開學,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七航空學校。東北老航校歷經3年9個月停止辦學,完成了它的光榮歷史使命。

  幾位學員寫信時,父親已調去空軍訓練部任訓練參謀,在引進蘇聯現代航空技術、組建各級領導機關、航校和作戰部隊中,美械班的學員大都分配到人民空軍各機關、部隊、航校,成為機務及后勤保障方面的骨干力量,但他們遇到問題仍然願意向他們的“馬教員”請教,也時刻關心著“馬教員”的健康與進步。字裡行間的質樸深情,散發著時代印記的言語,讓時隔75年后的讀者潸然淚下,我在“香山館·老航校史料征集工作群”發圖並留言:“一封封信,看得我淚奔了。”密山市東北老航校研究會副會長張志勇很快留言:“信在紀念館安家,可感動眾人。”

  捐贈儀式上,我知道了還有很多老航校的后代,他們一直在努力傳承弘揚“團結奮斗、艱苦創業、勇於獻身、開拓新路”的老航校精神,這些年來,他們陸續向軍博、航博等相關文博場館、教育基地捐贈過大量空軍史料、珍貴文物。這些記載著歷史記憶的文物,承載著他們與先輩親人血脈和精神聯系,這次,他們能傾情捐贈,也必是認定香山館是最佳的場域!希望這些文物史料能在香山革命紀念館安家,煥發生機,激勵感召更多的后來者!

  (本文作者系沈陽市政協教科衛體委員會主任)

(責編:劉圓圓、代曉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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